“水门，举高一点。”蒙说，还附带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水门闻言动了动，将手里的练习剑上提五度。米迦勒和路易斯坐在一旁，凝视他俩的互动。

在他们擦完８４号教室的地板那天下午，二级战斗天使——蒙˙路凝波儿就成了他们的朋友。才见了几次面，路凝波儿的天赋就显现出来了，人长的帅，声音好听，身体健美。（打个比方吧！米迦勒跟他比起来就像癞蛤蟆跟天鹅。）

上至治疗战斗，祈祷施法；下至唱歌跳舞，煮菜裁缝无一不会，学什麽精什麽，练什麽强什麽，几乎是集天使界所有才能为一身。当过圣谕天使，医疗天使，建筑天使，创世天使，音乐天使（那是女生才可以当的天使喔！他竟然能混进去？！），还身兼三种祭司的职位，并荣登圣天使，圣祭司的宝座。

一年前自动降阶为七阶战使，从最低层开始升起，一年后就升到现在这个二阶了。而且还是天界里唯一可以跟十二门徒平起平坐的天使。

另外还有他曾经握过神的手，跟耶稣玩过牌，和圣彼得打一架结果还赢了之类的传说。而他的高度自信心更替这个神话增加了一丝狂妄的色彩。

“其实我当战使纯粹只是因为当祭司当烦了，就改当战使，比较好玩，因为可以到别的地方去跟别的人打架。不过我现在也觉得有点腻了，等升上一阶或是圣战使再换别的工作好了……这样我就有三个”圣“了……到时候名片又要重印了……唉呀太强的人就是这点麻烦……头衔多到名片印不下去……”

试想他们三个还在念战使学校的见习生听了有多呕……

最惊奇的事在几次聊天后被显现出来：米迦勒发现其实路凝波儿并没比他们大多少，用更精确的数据来表示，路易斯˙顿尼恩只比他小３５９天而已，而路易斯才不过１５５岁。

而１５６岁不论在祭司界或战使界都是个非常稀奇的数字，更何况蒙还是身兼过那麽多职位。在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下，三个战使见习生很自然的从朋友降级为学生，向蒙提出了指导的请求，而蒙也很自然的接下了要求。

“顿尼恩，你太用力了，往下提。”

“是是……”路易斯紧张的应着，但手反而抓的更紧。

“你在做什麽？这样不是更用力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回去再多练。”他拍拍他的肩，路易斯很快胀红了脸，糊胧不清的说了声谢，用很快的速度躲回水门旁边。

“玛丽亚，你下一个。”

米迦勒用一种很不自在的神情站起来，走到蒙旁边，僵硬的架起剑。

“拜托摆个好看点的架式，”他慵懒的举起剑，“不然我看了会长针眼。”

于是另一场指导剑又再度开始，空地上的两人斗的专心，坐在一旁的两人也轻声聊了起来。

“路易斯，你怎麽了？”水门逗他，“肚子痛吗？”

“我是不是真的很逊？”

水门皱起两道秀气的眉：“你为什麽这样想？”

“因为蒙都……都很凶的对我……”

“他在练习的时候不都这样？本来该正经的时候就要正经啊！”

“可是……．蒙……蒙都不叫我的名字……”

“你很ｃａｒｅ吗？”水门吓了一跳，路易斯不是早就习惯人家直呼他的姓了吗？怎麽这时候又……“可是他也没叫米迦勒的呀！”

“他就有叫你的！”他的语音几乎要哭出来，“而且他在指导你的时候也没那麽凶！”

水门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拍拍他的背，说了几句不要想太多之类的话。

但是路易斯好像真的想很多。接下来的日子，他每上完一场指导就要愁眉苦脸好一阵子。尤其当他听到蒙首次叫唤：“米迦勒！下一个。”的时候，一张脸更是整个阴沉下来，眼珠里还闪着“不公平”的泪珠。

说不公平也是真的不公平，每当练习结束，水门跟米迦勒和蒙打打闹闹的时候，路易斯总是只能拿着指导剑站在一旁，用羡慕的眼光投射在三人身上。他也试过要加入他们，但是他一见到那双弯月眼眶就开始发慌，最后只得作罢。

蒙把９０％的心神都拿来迷恋自己，剩下那少的可怜的１０％则完完全全的偏爱水门，偶尔也会对米迦勒的杰出表现感到惊喜，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把目光投射在这个很平凡的留级天使身上，对他而言，那只是指导水门跟米迦勒的一个附属赠品罢了。

米迦勒压根儿没去想这件事，因为他光是弄战使学校的作业，练习蒙的课外功课，打扫房间，漂白长袍就耗去了泰半时间，所以很快把路易斯那双渴望热切的目光完全抛诸脑后。

水门却开始担心，他从没见过路易斯这样在乎一件事，不，一个人过。也从没见到神经大条的他因为什麽叫名叫姓的小事情难过成这样。

事情有问题，他的白色直觉这样告诉他。

所以当他在夜晚撞见路易斯在外面拼命练习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水门？！”反倒是路易斯，着实吓了一大跳。

“嗨！路易斯，”他眯起那双白色的瞳，轻轻的微笑，“你在练习吗？”

“没有我只是……不是……没有……就是那个……就……就……唉！”他突然重叹一口气，甩下剑走到一旁，跌坐在云层边缘，两只脚在半空中荡啊荡。

水门也坐到他旁边，用他一贯的温柔口气问着：“我……可以知道为什麽吗？”

路易斯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看，他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天空上的明月，微风吹得他的长袍轻轻摆动。

水门也望着那轮明月，两只细脚在空中接受风的洗礼。夜晚的天堂是非常迷人的，一层一层的云浮动一道一道的背景，在漆黑的渲染下闪出渐层，月光的反射很朦胧也很诱人，形成一幅宁静的景色。

“好漂亮的夜，”水门轻语，“让人心里很平静，对不对？路易斯？”

见他没有反应，水门轻轻微笑，又再说下去。

“月光是最慷慨的神了，能赋予所有的物体神秘的内涵。我喜欢看夜，那些云在那里飘来飘去，会有一种好像很远又很近的感觉。会让我觉得，天使也不过就是这样渺小，这样微弱，其实真的也不需要想太多，只要好好呼气，吸气，然后活下去就行了。很多伤痛看起来斧痕凿凿，在月光照射下就什麽都没了，因为夜晚的天空，是最好的疗伤药了。”

他闭上眼睛，白发在他身后飘动起伏，闪动着月光的痕迹，“如果说，天使真有什麽比人类幸福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这一瞬间吧！”

“我好崇拜他。”路易斯哑声说。

水门张开眼，凝视他的碧色眼珠。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看过一个人可以这麽厉害，什麽都会，什麽都行。好像天生就什麽都难不倒他一样，好像什麽都不会怕。什麽事情都一学就会，也不用怎麽练习，什麽东西都清清楚楚的。他才大我不到一岁，怎麽就可以那麽厉害？”

他轻轻微笑起来。

“蒙跟我不一样，我太弱了，弱到什麽都不会，也什麽都不敢，只会弄砸事情。我无法直视他，甚至连跟他说话都不敢，我不配，真的不配。我好想要那种自信，那种很强的自信，那种看到什麽都可以一卷袖冲上来说我来做我来做你们这些猪头什麽都不会的自信。”

他转头来看水门，泪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双颊，从云层边缘落了下去。

“你知道吗？水门？我从来没有这麽崇拜过一个人，这麽在意过一个人。我每次都看他，很仔细的看他。看他的动作，看他生气，看他骂人，看他耍剑，还有看他微笑。因为每当我看着他那麽自信的笑，就会开始想，我是不是也可以？我是不是也能？但是每次开始试我都会失败，失败到我自己都想要哭。哭我为什麽不能跟他一样强，跟他一样杰出！”

水门的白眼轻轻的睁大了，因为在路易斯眼里读到的悲伤是那麽的多，那麽的深，狠狠的，猛猛的闯到了他的心里。他被震慑住了，被路易斯的心破碎的声响，完完全全的震慑住了。那声音是如此的清脆剔透，让他彷佛能见到心掉落在地上的碎片。

“我想要得到他的认同，好想好想，我想听到他说：”路易斯，你做的不错。“我想要让他看到我，我想在他的眼里看到我的倒影，而不是你跟米迦勒的！别人怎麽说我都不会在乎！我只需要他认同！我只想看到他因为我而微笑！不，只要让他看到我就行了！只要看到我就行了……我只要这样而已……只要这样啊……”

水门慢慢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长长白发也跟着披散在他身上，很快的被路易斯的泪珠沾湿了：“他会看到的，路易斯，他会看到你是多麽努力，多麽拼命的变强。所以你不可以认输，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软弱。总有一天，总会有那麽一天的，蒙会因为你的强而对你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