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匪窝里有什么消息？”柳风扬站在自己的办案桌旁问。

其中一个口齿还算伶俐的回答，“山上的寨子已经合并成一个寨子了。”

柳风扬很吃惊，自己第一天来这儿就见证了土匪们团结在一块了，这可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不过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现，依然深不可测，毕竟身为一军之长，保持适当的神秘和威严是非常有必要的，柳风扬还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中了武状元之后，他微笑的和所有官员打招呼，结果第二天几乎所有官员的女儿都上门来提亲了，问及原因，回答是“风郎不仅才貌双全，更是笑容可亲，就像一个温柔的翩翩佳公子，以后一定会对妻子温柔体贴的。”至此之后他很少在外人面前笑。柳风扬犀利询问：“所有的寨子都合并到那个寨营了？一共有多少人？”

另一个稍微有些结疤的小兵战战兢兢的回答，虽然他胆子不大，但还是要给他一个表现等我机会，不然就永无升官之日了，“都……都合并在一个叫霸王寨的寨子，我们……我们趁夜看了土匪们住的地方，在一个大通铺里，有三千千条裤衩条子，五千双鞋……”

柳风扬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打断，“说重点，我没时间听你又结巴又啰啰嗦嗦的。”

被骂的小兵羞愧的低下头，另一个机灵点儿的接口答，“我们初步估计有五千土匪，因为他们很有可能互相随便穿裤衩条子，但是脚都不一样，所以不能乱穿。”

柳风扬点点头，让他们下去，然后自己坐在案头思索明天的计划。既然山上有五千人，而我手上只有三千兵马，之后的三千还在一百里外的马山县驻扎着，所以明天只能奇袭了，然后他花费了半个时辰仔仔细细的想出一个可行的战斗计划。一切停当立马上床睡觉，闭眼就睡，既不紧张也不害怕，而且一点噩梦都不做，说明他的心理素质已经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第二天一大早柳风扬从自己的主帅帐篷出来，视察情况，这是他每逢大战必做的一件事，一来能起到监督作用，二来给手下吃个定心丸，因为只要是当兵总有一个惯性就是只要将军亲力亲为他们就能卖力杀人。当然这是柳风扬的个人看法。

然后他在台子上进行了一番生动激励人心的讲话，这是打仗前的必备一课，不容忽视。

回到账里，两枚手下迅速进来，叩头起身笔直的站着，“主帅，霸王寨里擂鼓鸣鸣，嚣声吼吼，匪窝应该知晓我军要进攻。”机灵的小兵直接讲到重点。

柳风扬点点头，让他们出去，不过他也从来不认为能掌管几千人的寨子的领头羊会是酒囊饭袋，自然也会有消息打探到我军的信号，所以他对于上一批清兵的失败很不屑，他们太过轻敌。

是夜，早就临阵以待的霸王寨五千弟兄兴奋激动的等待清兵头子。可就在他们守在寨口，后面跑来一个浑身是伤的老土匪，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厉声大吼，“清兵来了，从后山袭击了。”

厉雷霆本来还不确信只派了小队人马，谁知后面的战火越烈，“弟兄们，跟我杀去。二把头留守前门。”

可就在厉雷霆大队赶赴后山，清兵头子冒头了，从正门大摇大摆的攻击。

小石头慌乱道：“二把头，这怎么还有这么多清兵啊，到底是哪边来的，后山和这里都有。”他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了。

胡为乱倒也格外镇定，一般在越是危急的情况下，他的情绪越稳定。

拎起大斧摔了两把，冷眼看着渐渐逼近的清兵，踢开凑上来的狼狗，“上。”

一声令下，余下的一千多蜂拥而上。

在这个血腥凌乱的兵与匪的交战场上，两方的头子第一次相见，柳风扬只从尘土飞扬的尘埃下看到一个淡定自若的白面小生，个头小小的，小小的。而他们不知道未来的两人在命运的碰撞下却会发生无法逃离的纠葛。

胡为乱一眼瞄到清兵主帅，拎着斧子冲入战场，身影从混战一闪而过，眼刀摄人，巨大锋利的斧头直直砍下，速度极快，光影一闪，刀头紧紧逼近脖颈，势头强劲。而金边大刀竟然也顺势挡住，柳风扬卡住逼来的斧头，一个扭转，大刀侧翻，凌厉的回击，胡为乱倒退了一步，伶俐的跳上追来的金刀，一个极速的大砍，“蹦”地一声，斧头掉在地上了，因为金刀主人一个跟头甩开攻击又劈过去，胡为乱的力量足够但谋划还是稍弱，柳风扬早看出他的动作后续，胡为乱被迫得后退一步。

看来他们彼此遇到了对手，胡为乱的速度和力量占优势，但柳风扬的经验丰富，总能看出他的破绽。

胡为乱站到一处沾血的杂草，冷眼怒视敌手，自他成了土匪从没有遇上可以和他抗衡的对手，而今次堪堪落败，他心里很不平衡，周身的煞气霹雳而下，大斧随无影脚转瞬又强势逼近，冷锋发出嗜血的光芒，力量更强了。

柳风扬明显感觉这人的势头更盛，一个错身躲过，两冷兵器又交上手，几连交错，实力几近难以打出胜败，而其他的弟兄也都和清兵相持不下，但清兵人多势众，而厉雷霆又无法快速赶来。

柳风扬大喝一声，“土匪头子，早早投降，我给你好吃好喝，让你留下性命。”不过收到的信号是对面的一击，柳风扬反跳过手，“但你还不投降，你的弟兄等会就片甲不留了。”他指着血腥的战火，霸王寨虽然弟兄不少，而经过这几日的训练加强武力值也都大大提高，但清兵人数多了整整一倍，

“嗤”胡为乱嗤之以鼻，一个旋风踢劈死撞上来的清兵。

而战况已经渐渐明了，清兵不仅人多势众，而且训练有素，而胡为乱手下弟兄多是成了清兵的盘中餐。

正常情况下是弃暗投明快快投降，但以胡为乱的性格，霸王寨就是他的命根儿，他还有一把头。

激战之下留守的一千多弟兄几乎快被歼灭，但清军也同样惨不忍睹，几乎失去一半兵力，可还是惨胜。

厉雷霆带着弟兄终于赶到，可惜中了柳风扬的计谋，白白消耗时间。

“传令，撤。”柳风扬见土匪救援赶到下令撤回，今天算是小胜一局，如果不是对手太过强大，他很有信心剿灭他们，走之前看了一眼和自己交手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像是睡着了一样。

忽然，在清兵撤退之际，胡为乱借力从斧子上飞起，转瞬跳进柳风扬的包围圈，而柳风扬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最后用惯性稍微侧身，锋利的匕首一闪而过，柳风扬扬起金刀，可是那只灵活的仿佛林子里的猴子一样的家伙早就跳回了他的阵地。

胸口中了一刀，如果不是刚才堪堪一躲，那么伤口就会在脖子上，柳风扬用袖口沾一把血迹，自嘲的笑笑，避开要为他查看伤口的副将，低头笑了起来，“呵呵，这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他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已经太久没有这么热血澎湃了，尽管外表还是冷肃的主帅架势，但他内心很激动，棋逢敌手让他亢奋。

只有同类人才会明白死亡的威胁让他们更加强大，而不是恐惧，他们不过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手下有人想追，厉雷霆摆手阻止，“谨防有诈。”刚刚聚拢起来的大批人马，在一场对打中就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弟兄们的情绪很低迷，而厉雷霆也清楚的认识到胡为乱需要教导，孤军奋战是他的强项，但通力合作是他的短板。

虽然手下现在有好几个得力战将，但值得信任的只有胡为乱，厉雷霆心里做好了一个决算。

“打扫战场，死去的弟兄们，如果有妻儿老小的赠送钱物作为补偿，孤家寡人的弟兄咱就给他做个衣冠冢，每年都祭拜他。”厉雷霆做出承诺，他深知现在人心最容易消散，所以不能寒了弟兄们的心，“把死了的清兵身上值钱的东西收拾一番，然后全都扔到后山喂狼。”

第一次这个惨烈血红的场面是让土匪痛心的，死了的人有他们同床共枕的兄弟，还有一起嫖妓的好票友，而在清兵的攻击下，他们溃败了。

弟兄们现在需要发泄，听了一把头一声吩咐，纷纷活动起来，把悲痛和怒火发泄到体力劳动中。

而胡为乱自顾自的抬死人到后山，对他来说，到真的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也不懂伤心事什么，胡为乱必过是一根浮萍，偶然飘到了一把头的身边，所以就顺势暂时扎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不必在乎。

可是看着地上躺着熟悉的脸，上头染上血丝，甚至有些弟兄的胸口被戳出鲜艳的血洞，肠子血浆横流。他感觉心里堵堵的，有点喘不过来气，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气得转身就离开，蹲到灶房里啃玉米，因为他认为自己是饿了，饿的透不过来气儿，毕竟太长时间没挨饿了。所以经过今天一役，胡为乱下了一个决定，就是从今天起要加强训练，不然挨饿的日子还会来到。

之后霸王寨的干将们被召集起来商议，“你们说，怎么看今天的败局？”厉雷霆坐着一动不动，眼睛望着下面的人。

麻脸一向最为积极，他希望自己能顶替胡为乱的二把头位置，所以很谄媚的回答，“今天其实也不算败，我看那死的清兵也不算少啊！”麻脸恭着腰大声说。

“放屁，今天是咱们中计了，咱们轻敌了。”胖子毕竟胸怀大志，他不屑于继续奉承一把头，“但是这一次清兵来袭也给我们一个教训，就是不能轻敌。”胖子给出还算客观的看法。

而憨子则一个劲儿的和稀泥，“没事儿，这次败了还有下次。咱今晚吃啥啊？”他朝着胡为乱问，也不知憨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时候看起来很有道理的话可眨眼就被他的下一句给打乱了。

憨子看着胡为乱，结果发现胡为乱正低着头数蚂蚁，一个一个的数，为了打发无聊的会议，泥地上的蚂蚁从门口一直跑到胡为乱的脚下，在他的脚下打了个蚂蚁洞。

“诶，醒神儿，二把头……”麻脸也瞧到了胡为乱走神，故意大声的喊，不大的堂厅顿时只有他的回音。

胡为乱满满抬头，口中随口应着，脚下一踢，灰红的泥灰飞起，蚂蚁的回路被他给生生踢乱，在周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而对蚂蚁来说，没有了回路就只能在外面生生被饿死，因为它们永远都会选择把运来的粮食搬回老巢，而不是独自享用。

“二把头，说说你的意见。”厉雷霆当然也瞧到他的小动作，扬声问。

胡为乱终于抬起头，“我没意见，你怎么说，我怎么做。”然后又低头找好玩儿的了。

憨子依然笑呵呵的，胖子则不屑的“嗤”了一声，而麻脸则低头暗暗思索；看来一把头最看中这样的手下啊！然后若有所思。

其实对厉雷霆来说，这场小小的失败不能称之为失败，自他从小当土匪到现在，经历大大小小的输和赢，所以看的很淡。当然一腔热血还是有的，所以他决定回去好好研习一番兵书，好学的厉雷霆没人能比得上，只不过他善意隐藏罢了。

“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现在都回去吧，好好安抚手下，不要离心。”厉雷霆又交待一句，“二把头留下。”

胡为乱仍在低着头，他发现从蚂蚁洞里不知道为啥跑出来一根草，只要没有重要的事他一般不会听一把头跟个老头子似的絮絮叨叨，然而胡为乱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世上能让厉雷霆教导的人没有第二个人。

“明天来我房间，教你读书。”

“什么？”胡为乱气呼呼的瞪着下了这个命令的人。